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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月25日记在笔记本上的:
梦中遇见一只豹子。驯养的。由驯养人牵着,跟着一起我们远行。它保留着丑陋、凶恶的外貌,但是非常听话。却也只是听驯养人的话。驯养人是我们的姨爹。我们感到害怕。我想自己的拳头是否足够有力,能够像武松一样打碎它的天灵盖。这是我恐惧的表现。恐惧是否会导致暴力?我惴惴不安。它让我们太恐惧了,以至于我们一行中的病人也不敢呻吟。我们每个人都没什么力气,走路十分疲劳,却不知不觉走了很久,走了很远。大家看起来走得紧密,尽量离豹子远一点。眼睛或心理始终盯着它。咳,走在豹子后头的倒是敢凑近一点,甚至会出现故意靠近的情况。小孩子甚至试探性地去摸。还没摸到或者刚一摸到便像触电,突然扬起手,张大嘴露出惊诧的表情。还对我们笑。眼睛在征求我们对他的赞赏。我们报以微笑。但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是害怕的,怕得不行。我们连尿都不敢拉。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跟着这个姨爹一起出发,还要一起度过这漫长的旅程。目的地遥遥无期。豹子身上散发出一种尿骚味。呼吸喷到地上,草丛匍匐。它的皮肤看起来极不真实。毛里边甚至有些白的。也许它已苍老。但是你不能因此断定。也许它还是一只年轻豹子。你通过它的步伐也判断不出来。它一直沉稳地走着。也许是用沉稳隐藏衰老,也许仅只是少年老成。休息时它吃肉,它吃肉时富于艺术感。眼睛盯着肉块,前爪抓着,用嘴去啃咬,血淋淋的,血挂在它的唇须之上。几乎对食物没有特别的感情,在规定时间内吃完了。驯养人还没来得及催促,它已经站起来。驯养人在和我们抽烟,他长得极为干瘦,又老又黄的皮肤因为紧绷极为光滑,右眼角有颗痣,痣像一颗光亮的红豆,里边似乎有血管。他跟我们一起吃自带的干粮。
“你看,它吃肉,我们只能吃米饭和菜叶。”他说。
“没事,它不凶。你不惹它就没事,跟狗一样。就是惹也没事。”他接着说。
在我们吃饭时,豹子抬抬腿,放下,孤独地望着远方。也许陷入进遥远的乡愁。它想起自己的父母与兄弟,它们没有具体的故乡,但是有具体的父母与兄弟。它想象的一定是它们。然后我们继续上路,我的整个梦都在一阵尿骚味中度过,我总是听到豹子缩起鼻子,向地上喷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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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乙

阿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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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阿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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